铜制烛台

持续断更中……

有价值的一生

By.云渰

记字:2357


昕言出生时,被寄予了一份厚重的期望。


她是母亲拼了半条命生来的。母亲在病床上从医生手中接过昕言时,没由来的流下了泪水。


“言言,你是妈妈的希望,你一定要活一个有价值的一生!”


小昕言并未作出反应,只是沉沉地睡着,在被衾中露出湿漉漉的脸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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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眼间,昕言读小学了。


只是一场班会课,老师问了一个老套的问题:长大以后做什么。昕言的同学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,有的说要做科学家,有的说要做老师。


昕言没有参与讨论,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,目光透过镜片变得有些捉摸不定。

“怎么了,昕言为什么不参与他们呢?”老师走近,和蔼地问。


昕言从发呆中回过神,摇摇头。“我想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。”

“那你觉得什么是有价值的人呢?”

她茫然地思考了一下,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头绪。难道科学家和老师不属于有价值的人吗?她知道并不是这样,却发现这与自己理想似乎不太吻合。“不知道,”她小声回答,“但我妈想我成为那样的人。”

这时,她看到老师坐在了自己身边,一只手搭上了自己肩膀,语重心长地说:“其实,我觉得有价值并不意味着要为人类做出多大贡献。只要不浪费时光,不游戏人生,都算有价值。”


“不浪费时光。”昕言重复说了一次。这与她母亲所说的略有出入,但似乎更容易做到。她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珍惜每一寸时间,使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价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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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大多数人成长那样,昕言初中时也有过些许叛逆。作为“网络的原住民”,她整日刷着手机。

“昕言!你又在玩手机!”母亲在房间外朝她吼着,她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“很快”,又投入在手机之中。

“我真不明白,小孩子天天看手机做什么。”母亲一把夺过手机。昕言有些恼火地回答:“在看新闻、时事。这事关我的道法成绩,你是在阻隔我学习的道路。”说完,她有些挑衅般地瞪着母亲。母亲哑口无言,却也不把手机还给她。

昕言突然一改恼火神态,兴高采烈地说着刚刚看到的新闻。原来是第一批“绿人”已经开始实地试验了,是生物质能从理论到实际的重要跨步。


“那与你什么关系?”母亲仍在责备,但与语气那么强硬了。她不久前也注意到这个新闻。若这个项目成功,将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能源危机。至于原理,媒体们却都讳莫如深,闭口不谈,据说是上级严厉禁止公布。

“但是你要做作业了!”母亲指着摊开很久而一字未动的作业,呵责道。昕言做了个鬼脸,乖乖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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昕言高考时理科考了全市状元,全省第四,母亲难得团聚一帮亲朋好友,大摆筵席。筵席上,昕言被强迫着要作一番演讲,被及其狼狈地推上小舞台。

“呃……我真不知道说什么。但要我感谢谁,我最感谢我的父母,是他们,让我立志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,并以此奋斗。这不是奋斗的终点,而是一切的起点。”她望向台下那对相拥而泣的中年人,他们正欣慰地看着自己。

场内爆发了一阵激烈的掌声。他们由衷地祝贺着昕言。

记住,这是你人生不可改变的开端。从此,人生从何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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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昕言,我们有话要谈。”二十六岁的昕言突然被主任召见,她有些困惑地来到办公室。

项目不是很成功吗?


“听说令慈病床在家?”主任握握她的手,让她颇有些迷惑。


“是的,您是想说——”突然间,她瞳孔急剧缩小,有些结巴地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:“您是想让我妈参与项目?”


主任温和的目光落下,是刽子手的温柔。


“这不是你一贯追求的,做一个有意义的人吗?机会已经摆在面前,去证明你许下的诺言吧。而且——”他凑近昕言耳朵,很小声地说:“你一直都知道这个项目的原理。”


昕言打了一个冷战,整个人都像是浸入冰水中。是的,她知道。

研究生毕业后,昕言一边读博一边找工作,正好找到了“绿人”项目,并且凭着高考成绩直升内部核心团。很快,她知道“绿人”的原理了。

“让那些无法为社会做出贡献的人,进行加工后便可如植物般进行光合作用。”主任指指窗外,放眼望去,举目都是绿色。“这些,都是绿人。”


“这些,都是绿人。”昕言重复咀嚼这句话,终于想明白了。“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?”她问得很平静,因为这确实是让这些无用之人的生命最后有价值的机会了。

“是的。他们或者没用,不如就此失去意识,还能发光发热。”主任注视着昕言的双目,发现这个女孩的双目中一片清明,丝毫不为此惊恐。

一个有价值的人生。


但后来,昕言母亲病倒了。昕言一直花重金治疗,但病情一直恶化,已经回天乏力了。这时她知道了主任想让她母亲也成为一个绿人。


“妈,你这一生,过得值吗?”她坐在病床旁,牵住母亲粗糙的手。


母亲有些艰难地看着她,泪水无声地流下。“值啊,你长大了,妈就觉得值了。”


这时,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带走,病房被黑暗掩盖着。这是一场落日。昕言想着,默默把灯打开。

“妈,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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举目之间都是绿色。母亲被推在轮椅上,有些惊异地看着不断划过去的绿色物体。

“这是什么,要去哪?”

“去最深处。”昕言很简单地回答。


最深处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坑,早已有人等待了。是主任。昕言退缩了一下。主任没说什么,只是扶着母亲站起,向坑中走去。昕言早已泪流满面,背过身去。

“昕言,昕言,昕言!”呼喊声越来越急促,她知道母亲也被束缚住,被强行注上绿人的培养液了——有些人会出现强烈不良反应,她希望母亲也有不良反应,这样他们会强制停止——但是没有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呼喊声戛然而止,昕言慢慢地回过头。

轮椅空荡荡,它的主人静静地伫立在土中。


尚未完全转型成绿人的母亲脸上仍保留着惊恐的神色,却再也不会改变。再过几天,她(它?)的双臂会长出新叶,成为这片绿色的其中之一;再过几星期,这柱绿人将通过光合作用为无数人带来能源。


“你不会怨恨女儿吧。”昕言抚摸这没有意识的母亲。


“你过了一个充满价值的一生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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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昕言,你确定吗?”主任严肃地问,手中紧紧攥着一份申请。

“是的,我自愿成为绿人。”昕言平静地问。


主任沉默片刻后点点头。“和你工作很愉快。希望你不会后悔。”

“我不会的。因为我过了有价值的一生。”昕言向那片绿色走去,临行前还轻轻带上了主任办公室的门。


[The End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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